吴书斌(陕西洛南)||放牛-IOTA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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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书斌(陕西洛南)||放牛

阅读量：3830995 2019-10-27

      初中毕业回到带峪河畔的家里，对未来失去选择的机会，成了放牛娃。当时的农村，吃饱穿暖是最大的追求。农业在憝个农村特别是山区农村是一家独大，种好地才是正事是人们最基本的认知。因种地，耕牛是必不可少的。
       土地承包到户时分得的耕牛，名叫贼娃子。乳牛，因小时候经常偷吃别的母牛的奶，当时生产队的饲养员恶其行，给起了这么个具有警告意味的名字。贼娃子长大后，贼心不改，尖牙子料嘴，满山茂盛的草它不爱吃，，春天的嫩草它不感兴趣，秋天肥膘的草籽它也不喜欢，稍不注意它就溜到庄稼地里，吃麦苗，吃豆苗，吃王米苗，吃灌满浆的小麦，吃满粒的玉米，吃带花的荞麦，吃刚结夹的豆子，吃萝卜英子，总之，凡是庄稼，它都要不失时机的捎几口。搞得老有邻居找上门，变脸失色地要赔偿，说不是，甚至有的跳起老高的咒骂。气得老爸多次动议倒换了它。但这个贼娃子，偷吃嘴，不长肉，在牛集上骨瘦嶙峋，贼眉鼠眼，很不招人喜欢。给不上价，没法子，只好牵回来自己养。
        村里邻居厌恶这贼娃子，我更是一见它都来气。为了它，搞得亲戚邻居关系紧张，就背着大人想着法子整这个常常让人生气的贼娃子。比如吆上坡，给它带上笼嘴，下坡时才给它解下，让它饿了一晌又一晌。比如，吆到坡上，却把它用绳拴到树上，让它饿飞了地把树周围的草连根也拔的吃了，使树一圈黄土丑陋地对向蓝天，比如给它后腿上绑上叉叉树，让它跑不快，多数时间就卡到树丛间，动弹不得。这样使其不脱离我的视线，减少他奔向庄稼地的机会。偷吃庄稼，被从地里赶出，气不过，用细条子狠揍它。但这贼娃子真是娘胎里带的，坏透了，累教不改。
        我的整治行动，终究瞒不过火眼金睛的父亲，看到往牛圈走的牛，肚子瘪瘪的，几次都要对我动粗。我吓得躲到房山墙边，不敢吃饭。还是妈妈护着我，给我把饭端到院边让我吃。
        不久，奇迹发生了。这个贼娃子竟毫无征兆的产下了一个小公牛。正在这时，大哥所在的村上给分了一只奶羊，无人饲养，给送来和贼娃子娘俩一同放养。这下一家人又是喂饲料，又是用豆杆子粉糠，用玉米拌青草，想以此弥补以前对它的不公，同时，也是怕缺奶影响小牛的生长发育。
        待遇的提高，并没有改变贼娃子的心性，它也丝毫没有给小牛做榜样的意思，一眼不注意，它就带着小牛溜到庄稼地里，娘俩共同做案。回家控诉了几次，权衡再三，爸爸终于决定倒换了它，就是给的价格不如意，也要倒换。做这个决定有三种考虑:一是这贼娃子骨子里边坏，好吃嘴不长肉，偷吃庄稼的事做的太多，民愤极大。二是本来就不健硕，犁地时又东扭西拐，要尖溜滑地和任何牛搭伙也无法做到很好地配合。三是乘着刚生下小贼，又吃了些料，毛色品相有所改善，带上小牛能要上价。做出这个决定，一家人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。虽然这贼娃子生性顽劣，出格的举动不胜枚举，终究养了这么长时间，干啥跟啥生气，再倒换一个是啥情况，还真难以预料，临了，还真有些不舍。
        这天是逢集日，天还没亮，妈妈就起来做饭，炉性间的火呼呼地响，厨房间弥漫着浓浓的清香。在东方透红的清凉的，小鸟欢叫的时刻，房子周围飘浮着绺绺炊烟中，吃着喝着稠，夹着流的糊汤，伴着醋溜白菜帮子，吃了帐馍卷青辣椒，锅也没顾上洗，就往集上赶。妈妈牵上牛绳在前边走，爸爸戴上半旧的草帽拿个树枝在后边吆，过了叮咚脆响的带峪河，上路，又在山嘴那边跨过石桥消失在我的视线中。
        爸爸妈妈把贼娃子娘俩牵集上说是倒换，卖肯定能卖掉。但要立即物色一头中意的耕牛也不是件容易的事。有些事可遇而不可求。我破天荒地早早起来，帮着父母做饭，摸黑掐葱，摘辣椒，抱柴，但心里很不是滋味，总有一种负罪感，终究这名叫贼娃子的牛伴我这么长时间，忽然间要失去了，多少还是有些不舍。再则，每天与村里众多年级相仿，辍学在家的男男女女的伙伴一同放牛，也成了习惯成自然的事。突然失去了放牛的营生，一只羊又不值得去上山，爸爸让另一村民暂时给代管着。看着大伙赶着牛喊着我的名字让赶快走，我竟然如做贼被发现似的羞愧得想哭。在这种情绪中，洗了锅碗，赶紧第一次不用父母催促地提上笼去打猪草。打着猪草，我第一次感到孤独的可怕。
        这孤独主要是自己造成的。
        打满一笼猪草，给猪剁的喂了，又打了一笼放到门口。看着太阳己下河，门前的山绿得泛着油光，松香在微风中飘荡，玉米已大多数黑了胡子，院边的核桃压弯了枝，房山墙边的桃树勤快地挂满了果，房后的毛粟村上嫩黄色的撲挤成圪塔，涧边的老弯梨树上青梨也努力地长。抬头，山高到蓝天里，低头，门前的溪流泛着波光在岩边乱石中穿梭流淌。哎，人闲赏景，人忙景归。
        天近黄昏时，爸爸妈妈赶集归来。从二老的脸上看，牛卖了个不错的价钱。一进门，妈妈顾不得休息，赶紧做饭，好在我己刮好了洋芋，葱，鲜辣椒都洗净放在梨木案板上。妈妈炒了洋芋丝，熬了糁子稀饭，热了帐馍，一家人有说有笑。说今日大姐夫也在街上，认识个牛经纪，会来事。贼娃子卖的不错，小牛也卖到了大牛半价的程度。妈妈说昨晚做饭时，灶里的火大呼呼地啸，今早做饭火又啸了。早啸客，晚啸财；因此今天遇上了大姐夫，事办得利索漂亮。爸爸兴致颇高，拿出包谷酒自自斟自饮，直至满脸红光，额头沁出汗珠方才盖瓶休息。
       牛卖了，我失了业，离收庄稼还有些时日，我突然想看书。在校时，对读书没有感觉，这么长时间，天天嗅着牛粪臭，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。在校时我语文学的特别好，多次在中学生作文选刊上发表文章，也算得上是个"知名学生"。语文老师殷诗雷，烫一头卷发，瓜子脸，如女人般秀气。他多次用近乎女人似的小嘴夸奖我，学校的黑板报也经常由我设计，写画。我的楷书受到许多人的赞许，甚至几个校花也对我温柔甜甜的笑。我对政治课很感兴趣，带政治的夜应庆老师，多次摸着我的头，连说不错。许多同学不服，夜老师快下课时，多次让我背这节课的作业答案，我竟没一次失手。让同学们心服口服(后来找对象就是夜老师一位亲戚的女儿，只因夜老师一句:这娃不错，机灵。让只见一次面就定下终身)。我的地理，化学，历史都学的很好，遗憾的是我不喜欢数学老师，害怕英语老师，一上这两门课不是磕睡，就是开小差。我虽然努力地想学好，但总是不得要领，知识装不进脑子，一考试，数学成绩在及格线上徘徊，英语十几分是家常便饭。当年是先录中专，再录高中。中考时，差十几分与中专无缘。上高中又远，经济又不允许，只好成了放牛娃的一分子。
      牛卖了第四天，我就迫不及待地再次踏进中学的大门，找到当老师的叔叔，在图书馆借了鲁还全集，四大名著，还有一本外国著作叫《大卫一一科波菲尔》的，买了几个日记本，灌了几斤煤油，开始了在带峪河畔的土房里玩命的夜读。遇上动心的段落就抄下来，引起共鸣的，写上自己的感受，看完一篇都要写出自己的理解和感悟。就这样在寂静的带峪河畔就有一个油低遮挡的窗户彻夜地亮着灯。这一亮就达两年之久。每天早晨起来，鼻孔里满是黑乎乎的油烟。常常是正看得手舞足蹈，不顾羞丑的胡舞咋时，太阳带起的朝霞就映二红了窗户上脏希希的油纸。
        贼娃子和小贼娃子卖了四十多天后，大姐夫来了，说是相中了一个犍牛，牙口不大，很壮硕，样子也好。如果喜欢，他再砍价。听了这话，爸爸啥也不干了，当即跟上姐夫就走了，当晚决定住在姐姐家。天快黑时，并在姐夫的带领下，在牛回圈的路上不动声色地把牛都见了。爸爸很满意。全权委托姐夫玉成此事。
        大姐去世了几年了，姐夫没有再找人，一个人带着两个娃过着。幸亏遇上改革开放，他能说会道，小生意做得得心应手，赚不下大钱，小钱却也不缺，在当时也是让人尊重和眼红。大姐夫的姐姐是公社有名的赤脚医生，因此，姐夫办个小事也不是什么难事。
       笫二天吃过早饭，大姐夫去了牛主家，用草帽盖到两人的衣襟上，釆取衣襟下摸捏手指的方式，经过一个多小时的你来我往，在两人挤眼，摇头，哼，嗯，哦，哎呀，不行，这还差不多的简短表述中，终于达成对方勉强同意，姐夫感觉还是有点贵的价格。并商定还要与爸爸商定才能定下最终成交与否。姐夫一路小跑回家与爸爸一说价格，爸爸当即表示很好。还不到贼娃子卖的价格就买下中意的牛，还有啥说的。当即让姐夫给人家送钱牵牛，免得夜长梦多。因路远，当天没有回家。姐夫把牛栓在他院里的苹果树上，给割了好几铺子尖草，洒上盐水让牛吃。爸爸和姐夫圪蹴在院边，一边卷的抽着旱烟，一边仔细观察牛的吃相，议论到天黑一致认为这个卖卖做的值当。
        早上爸爸醒来时，姐夫己做好饭。饭罢，两人又一同赶着牛往回走，正午时分，牛就栓到院边的核桃树上。买了牛，是大事，村里男女老少一拨一拨地来院里看。这牯牛牙口青，体肥膘厚，一身金黄色的毛泛着油亮的光。一双硕大的眼睛透出刚毅和霸气，两条有孤度的犀角展现出无穷的力度。都称赞买了头好牛。为了这牛，爸爸把一盒子烟叶都散光了，卷烟纸也撕了一次又一次。给抱着的小孩把山外拿回来的红枣也散的一个不剩。
       有了牛，我又回归到伙伴当中。把别人代管的己下了两只羊羔的羊赶回来和黄牯牛一同放养。第一次放这么好的牛。我激动加自豪，天麻麻亮就起来，腰里别上弯镰，把鲁迅的《呐喊》从衣领处塞进去，手里拿个精心准备的细长的枝条。沿着踏的很宽的牛路上山。伙伴们今天都起的很早，几十头牛，一百多只羊，牛叫子，羊唤儿一路的在晨雾中一溜带串的上山。我们赶着牛羊飞快地走，有几个捣蛋的伙伴拽住牛尾巴，让牛拖着走。
        到了寨子山，一揽众山小，群山逶迤，薄雾尽盖了四十里梁塬，许多山和高大的树在雾中时隐时现。这些在今天都不是话题。今天的话题是有了这么健硕的牛，怎么办。东队的曾朝山家的红牯牛凶的很，多次越几架山赶来欺负牛群里的几个比较大的牯牛。基本都是几个回合下来，均落败而逃。后来一见这红牯牛来挑战，战过的牛赶快就躲到树林里。我们一帮伙伴也是棍棒，石头一齐上，常常是费了好大的劲才能把这凶相毕露，转圈踢腿不肯罢休的红牯牛赶过山梁离去。伙伴里许粉花家的老健牛奋力迎战，被顶得满头是血，腿也被别到树叉上，一个多月都上不了坡。同时大家又奇怪本来牛到了生群，免不了有一场大战，但这牛象通人性似的温顺而相安无事。见了曾朝山的红牯牛会不会迎战，不好说。但大家一致意见是碰一下才能见分哓。相约下午把牛赶到东组坡上去挑战。
       三点刚过，就有伙伴把牛赶到带峪河边大呼小叫让赶紧走。几个饭没塾的，抓了个冷冷馍夹些辣子就打开牛圈赶着牛边走边吃。浩浩荡荡到东队下河，有几家的牛也己出圈，牛群合到一起开始上山。我们都上到山顶也没见曾朝山的红牯牛。大伙不停地往山下张望，失望盼望，一直到四点半，才发展那雄壮的如火般的牛雄纠纠地出现在山粱上。
        我家的黄牯牛淡定地吃着草，似乎从不理会危险的来临。当那红牯牛离黄牯牛有一百米时，那颈上的红毛就竖了起来，耳朵炸的老高，尾也僵硬地翘起，呼着很粗的气，眼晴瞪得吓人的奔跑起来，七十米，五十米，黄牯牛仍淡定地吃着草。三十米，二十米，在将要撞到一起的一瞬，我家的黄牯牛，猛然回过头，以雷霆万钧之势顶了上去，两个巨大的头碰在一起时，听见有可怕的骨头破裂声响，红牯牛一个后退，差点屁股蹲到了地上，但它打了一个转又顶了上去；黄牯牛一顶一松，巧妙地用犀角朝红牯牛下额猛一挑，红牯牛就差点跌倒。红牯牛转一大圈，又直奔过来，两个牛头又顶在一起，你来我往有十几分钟，大伙不停地给我家黄牯牛加油，许多伙伴蹦起老高，狠不得自己上阵给黄牯牛帮忙。渐渐地红牯牛开始一点点后退，有几次好象要放弃的样子，但黄牯牛的犀角挂上它的有些弯曲的犀角，它脱不了身，只好且战且退，最后终于被黄牯牛挤到长在一起的两个松树上，只几下，红牯牛屁股就被树叉子挫出了血，有几片的毛皮开裂了几寸长的口子。曾朝山及忙拿着牛鞭去挡架，我也赶快地奔过去朝黄牯牛头上打了一棍，黄牯牛一松，红牯牛找准机会转过身落败而逃。黄牯牛喘着粗气追出去，我飞快地赶过去连续打了几棍子，黄牯牛转着圈，弹着蹄子，喘着粗气，发出吓人的噗噗声。一直看着红牯牛跑到山那边，才在我的左挡右赶下跟上牛群吃草去了。
       曾朝山去追他的牛，大伙高兴地品评议论，欢声笑语持续了一下牛。总算是给受欺负的牛出了气了。大家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，赶牛下坡时也连跳带蹦的，兴奋之情溢于言表。
       出了气的我们，日子还得平常地过。每天牛吆上坡吃着草，我们有拿着蛇皮袋打猪草的，有到处寻着割编笼筐条子的，有挖药的，有寻着摘山楂的，还有到树林里拾干柴的。我是早上抓紧时间打满一袋猪草，就掏出借的书读，记笔记，或听听收音机，下午砍一捆柴或拾些干柴，然后照例是读书。
        大约在十月左右，因为计划生育的关系，大哥把仅半岁的小侄女送了回来让父母给养着。因为之前大哥给了一只奶羊，奶也正好多的没办法。爸爸给门口打了个木桩，每天早晨放牛回来，把羊栓到木桩上，我挤羊奶，每天能挤五六斤。妈妈把羊奶用萝过了，烧塾凉到一个糖瓷罐中，给小侄女喝。每遇集爸爸弄些木料去赶集给小侄女买些白糖，奶粉回来，一顿奶粉，一顿羊奶的，经过两个多月的精心照管，小侄女由刚送来的瘫软的状态，有了立身，开始能爬能靠着坐起来了。我们都很兴奋。每天妈妈照管的多，也心细。放牛回来，挤好奶，我也爱抱着小侄女，逗她笑，逗她乐。小侄女成了我们的开心果。常常逗侄女玩到妈妈催，我才回到自己房间。说是睡觉，见了书，又是一个通霄。
        就这样，小侄女一天天长大，第二年的夏天，己能蹒跚学步了，那只奶羊照例是每天下坡，别的羊进圈去，它主动走到木桩边，等我们挤完奶才走到圈里卧下。这时的羊己发展到十只，七只奶羊，三只公羊，其中一只体型较大的留做种羊。到年底时，卖了两只羊，收入三百多元。到这年年底，我读书的过程中，写的文章在《当代陕西》，《女友》，《农家女百事通》，《陕西农民报》发表。有几篇在陕西广播电台播出。让我飘飘然了好一阵子的是，省电台播出我的文章被好几个伙伴和他们的父母用收音机收听到了。放牛娃里出了个写文章的，一时间十里八乡传得神乎其神。一时间放牛娃上坡揣上书本成为时尚。放牛的间隙，听我讲攵学名著，讲三国，讲水浒成了惯例，常常正讲到起劲处，牛养跑到庄稼地里去了，一阵子惊慌失措才把牛羊赶出地，许多次让家长训斥责骂。

        一九八七年十月，正是秋收时节，突然接到通知，省妇联，作协，《当代青年》杂志社，《女友》杂志社在西安韩森寨举办“中国中西部业余作者短训班”。事情来得急。当接到通知的第二天就要报到。当天晚上，打工回来的二哥和我一直睡不着。刚过十二点，二哥就把他的一身蓝的卡中山装让我穿上，从家里出发。走了二十五里夜路到保安街，听一个早起的人说，保安到西安不通车，坐车得到卫东。我们结伴又过洛河，摸索着翻越徒峭的十八盘，还真有长征时夜行军的感觉。到卫东，也说没车，又赶了七八里路到葡萄岭，一直等到天己大明，才坐上县城去西安的班车。
       这次西安之行，使我认识了当时省妇联主席，我们保安人张秀绒，《女友》杂志社的社长崔鹏飞，巜水浒传》电视剧攵学顾问扬争光，贵州作协副主席张艳，河南新密市攵联的郭玉花。他们成为了我文学路上的贵人。
        在西安我报了陕西青年自修大学汉语语言攵学写作专业函授班。这年冬天，农闲时，我和小姐夫去了华县雨平帮人伐木料，两个多月的起早贪黑，挣了近二千元，在当时己是巨款了。爸爸让攒下娶媳妇用，我却跑到卫东新华书店买了许多书。特别高兴的是书店的领导见我爱书，把几本线装的繁体字书送给我。有一本《中国古代神话》，我一直珍藏到现在。伐木回来后，一边放牛，一边学写作，看书，前后近三年时间，把我们保安中学图书馆仅有的攵学著作都通读了，笔记也写了五六十本，一大箱子，习作也写的有近尺厚一沓。人常说，机会常常是给有准备的人。八八年洛南县创作协会成立，我有幸参加成立大会及文学座谈会，并有作品获奖。当时地区文化局赵局长参加了会议。到了第二年，赵局长调洛南当了县委书记。在爱惜人才，各地又缺人才的大背景下，他让我们乡的领导派人找到我，给安排到乡广播站工作。从此，告别了放牛的生活。
       这三年的发疯似的读书，也遭到许多的质疑和耻笑。特别的表现就是我爱在雪地上用一根长棍写字。好多人明里暗里，甚或故意说给我父母听:吴家的老三疯了！父母很是生气，但这气只能窝在他们心里，从不曾因此而指责我。疯没疯，父母心里清楚。有时走到路上，听见有不待见我的故意说给我听:放牛娃，看书顶个球用，难不成给牛去教书。我很生气，但当时的境况，一切的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笑话。只能在心里念叨:越王勾践，卧薪尝胆，最后才做到:三千越甲可吞吴。用“王侯将相，宁有种乎和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”来安慰鼓励自己。后来我的亲身经历表明:要成功，先发疯，一心一意往前冲绝对是正确的。爸爸妈妈也为我多次议论到后半夜。放牛娃中，我最勤快。打猪草从未让猪断过顿，自我放牛后，圈里的猪由一头变为两头，因为把富余的羊奶伴草饲养，半年出一次栏，一年卖两次，四头猪。在当时的农村，也是让人羡慕的事。挖药，采药，特别是背回的柴几年都烧不完。爸爸多次用架子车拉集上也能卖不错的价钱。就是爱书。他们找不出有疯的迹象。别人爱怎么说说去吧！
        直到现在，我都特别怀念那段日子。放牛的时候在山梁上栽半人高的木桩，学走梅花步，练武术。为了避雨，在许多山上搭上茅草屋，一遇雨天，就挤在里边聊天或打扑克，这也是多少年来破天荒的事。许多采药的，打猎的遇上大雨，也来我们的茅屋里暂避。为了牛能喝上水，在许多山粱挖了水塘，集雨成潭。练摔跤，练空翻，用废脸盆蒸洋芋，煮玉米棒子吃，剜核挑，摘特甜的山桃，吃酸死人的杏，真是有滋有味，一点也不觉得放牛的枯燥。现在回想起来，就连伙伴间骂仗，打架也是那般的美好。
       如今，牛羊少了，当年踏的很宽的牛路早己被荆棘占据，想上山也是不可能的事，登上寨子山望远，折拳牙菜也成了梦想，上水井沟梁狂奔也成记忆中的场景。现在再回故乡，物己非当年之物，人也非当年之人。当年的伙伴己很难相聚，迁往关中的很多，在西安买房的也不少，借移民搬迁政策住到集镇街道的也很多。曾经热闹非凡的乡村，空屋遍是，残垣断壁随处可见，沿带峪河边的水泥路修到了半沟。沟深处水毁多处己无人再修，只有带峪河日夜不停地流淌，两岸的大山上树木越发的茂盛。天是格外的蓝，空气是特别的清新，山羊，野兔时不时从你眼前飞快地跑过，让人感叹农村消亡己不可逆转。社会在进步，而我们的根却只能留在记忆里，越来越淡，越来越淡，让人心里空落落的，如浮萍，如浮云，总有不踏实的感觉！

作者简介：
吴书斌，男，洛南县永丰镇人。现在陕西广电网络洛南支公司永丰营业部工作。中央党校函授学院经济管理专业毕业，本科学历。政协洛南县二届，三届，四届委员，政协四届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委员。曾有《洛水丰碑》《陕西民政》，《一路拼搏一路歌》《农家女百事通》《要重视对主观世界的改造》《陕西廉政》，(此夂被收入中央攵献研究室编著的《中国跨世纪战略攵献》一书，并被九七年中央党校《燧石》杂志做重要肯定评论)。《小桥》《商洛报》及文字，新闻视频，广播稿若干被省电台，电视台播出。